第20章死亡

    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讓他想起了一部電影《楚門的世界》，金?凱瑞是他很喜歡的演員，在那部片子里金?凱瑞扮演一個從小就被攝像機監(jiān)控拍攝的男人。他在全世界的目光中出生長大，是全世界的孩子。而此時此刻，只不過一切是倒著來的，劉明心想，在他心中，王富貴也占據(jù)著一個位置了。

    王富貴揉了揉頭發(fā)，稚氣的道：“爸爸，媽媽，怎么停下來不走了？快走快走，我要吃飯！”

    男人比了個噓的手勢，王富貴撲棱著眼睛猛點頭，捂住了自己的嘴?？膳瞬]有像以前那樣夸王富貴懂事，而是憂心忡忡的環(huán)顧著四周。

    男人拍了拍王富貴的腦袋，和他拉開一點距離，從腰間抽出了一把短刀：“……。你們娘倆快跑吧，往前跑，別回頭。你帶著富貴，好好跑快點，別停下。”女人抓住男人的手搖了搖頭：“跑不掉的。那是狼?！彼粗腥擞挚纯淬露耐醺毁F，笑了笑，突然就掉下了眼淚。

    “媽媽，你怎么哭了。你別哭。”王富貴踮著腳拉住女人的袖子，把女人拉彎腰，用臟兮兮的小手給女人抹著眼淚。

    “哭個錘子。得想想辦法。狼狡猾，這時候還不敢上來，等下他們的哨兵回來了，他們知道我們只有三個人就要上了?！蹦腥税欀碱^，緊緊抱著女人道。

    “不能，不能！我們已經(jīng)夠了，可富貴和他哥哥還小，他們還沒享福哩！”女人道。

    被夾在中間的王富貴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的重要性，咯咯的揪媽媽帽檐上的毛玩。男人吧嗒吧嗒的抽著煙，女人也不罵他了，只盯著周圍那些綠點看，她知道那些狼也在看著她。

    男人突然眼前一亮道：“有了！有了！”他頓了下神色平靜地道：“狼不會上樹。我們找個高點的樹，我把你們墊上去，你們等到明天早上天亮了狼就退了！”

    兩個人忙四周轉(zhuǎn)著打量四周，女人看了一圈道：“找棵底下沒樹杈的樹，狼雖然不會爬樹可是會撲，低的說不定能上去?！蹦腥四桓恕Ｗ詈笈苏业搅艘豢脴?，這樹底下兩米多都一點樹杈沒有，光禿禿的。

    男人拍了拍樹干又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的狼群：“這太高了，我沒法墊你上去?！?br />
    女人就笑了：“高點好，高點安全。讓富貴一個人在上面就好了。明早上村里打獵的人會發(fā)現(xiàn)他……和我們的?！蹦腥遂o靜看著女人了一會，女人還掛著淚滴的臉上沖他擠出了一個笑容。雖然女人長相平凡甚至因為山風和操勞顯得分外的滄桑，可劉明突然覺得她那個笑容真美。

    年幼的王富貴這時候也感覺到什么異樣的氣息了，他牢牢抓著爸爸媽媽的手不肯放開。突然一直和藹溫柔的爸爸給了劉明一個耳光，劉明被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媽媽跑過去抱住他，沒有責怪爸爸也沒有安慰王富貴眼淚又流了出來。

    “王富貴！你給我記住，每天吃飯吃快一點，不然會涼了肚子痛！晚上把家里門頂好！和哥哥和睦相處！好好做人！”男人幾乎用吼得，沖著哇哇大哭的王富貴聲嘶力竭的大喊著。周圍的狼群受到刺激，也嗷嗚嗷嗚的發(fā)出嚎叫。

    他不管年幼的王富貴聽沒聽懂，抱起了王富貴，女人蹲下來，男人把王富貴放在女人的脖子上。最后狠狠的抱了抱女人，抱得很緊很緊，好像要把他們這輩子的擁抱用完，就好像他倆結(jié)婚的那一天。

    最后男人蹲在那棵兩人看中的樹下，女人脫了鞋踩著他，站在他的脖子上。他用脊梁將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支撐起來。

    女人力氣小，搖搖晃晃的抱著樹一寸寸站起來，狼群這時候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意圖，躍躍欲試，已經(jīng)用肉眼可以清晰的看見狼群了。

    “快??！上去了沒有！”男人一只手抱著樹，一只手緊緊抓著女人的小腿道。

    在空中的劉明清晰的看到，哇哇大哭抱著女人頭的王富貴，離最低的樹杈還差十幾公分。他咬著牙，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心塞。他看著這個場景，想起第一次王富貴和蘇夏涵見面時候，蘇夏涵說的：“王富貴這樣的精神表現(xiàn)，應該是后天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心理刺激導致的。”劉明已經(jīng)幾乎可以想到接下去發(fā)生了什么事了。

    男人聽到還差一截，罵了一句三字經(jīng)，狠狠道：“踩在我的頭上！”女人停了下，男人更憤怒的罵道：“你趕緊給我上去！”男人抱住樹，頭頂在樹上，女人緊緊的扶著王富貴，踩在了男人的頭上。

    肩膀和頭受力的位置完全不一樣。肩膀的受力位置在腰椎，頭部的受力位置在頸椎，一粗一細可想而知。男人往下滑了一點，隨后罵著讓女人不用操心，把臉死死的貼住樹。

    狼來了。

    第一只上前試探了兩下，可男人和女人根本沒有看它。他們只關(guān)心的是那抓著樹枝搖搖欲墜自己的小兒子。王富貴已經(jīng)看見狼了，他一邊往下看一邊大哭著，女人扶著他也發(fā)了狠，狠狠又大罵了王富貴一通?？赏醺毁F越哭越慌，半天都沒爬上去。

    狼咬在男人大腿上。女人明顯感到男人抖了下，可站的更直了。王富貴大哭道：“爸爸！”

    男人看不到王富貴，嘶啞著嗓子道：“乖，富貴，你上去沒有？”

    “爸爸！……沒有。”

    男人本想說什么，又悶哼了一聲。見首發(fā)得利，第二只狼撲了上來，咬下了第二口。男人已經(jīng)在顫抖起來了，女人用力踮起腳抬了王富貴一下，王富貴借著這力道爬上了樹杈。女人也因為失去平衡摔了下去，驚得狼群后退了幾步。

    男人猛地轉(zhuǎn)頭看了看女人，地上落葉層很厚，女人爬起來只是額角蹭出了血，對男人笑了笑。男人這才抬頭，看到王富貴已經(jīng)上了樹杈，松開了手，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都有些無法收攏。男人拿出刀，抱起女人沒有說話，輕輕的用下巴蹭著女人的臉蛋。

    “爸爸！媽媽！”王富貴抱著樹杈大哭起來。

    “你給我們抓牢了，就算我們死了，你也不能放手！”

    劉明閉上眼不忍再看。這也是王富貴聽到父母的最后一句話。

    劉明正閉著眼睛，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大吼。

    “劉明，你給我趕緊退出來！你迷失了！”是尉遲海的聲音。尉遲海身邊的年輕人驚詫地看著閉著眼睛大吼的尉遲海，他不理解為什么要幫那個叫做劉明的年輕人？讓他自生自滅就好了。

    劉明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便張嘴對著空氣，好像自言自語一樣的說：“什么是迷失？”

    此時樹下的戰(zhàn)斗已接近尾聲。男人和女人的尸體被狼群拖到樹叢間的空地撕咬，王富貴死死抱著樹，一只手捂著自己的眼睛，哭的嗓子都啞了?？蛇@遠遠不是終結(jié)。

    狼群顯然對王富貴也很感興趣，幾只大狼試了試，從樹前幾米助跑，抱著樹往上躥了幾步又無力繼續(xù)，跳了下來。狼畢竟不是貓科動物，據(jù)劉明所知，有種棕狼是會爬樹的，那種狼的爪子非常尖銳像登山靴一樣。其他的狼基本上都不會爬樹。

    王富貴最開始還很驚恐的看著飛撲上來的大狼，等他逐漸理解父母把自己送上樹的意義，就抱住樹干繼續(xù)哭泣起來。

    狼不是狗，因為它們夠聰明。劉明疑惑的發(fā)現(xiàn)一只大狼人立起來，兩只前爪趴在樹干上——它這是干什么？很快，劉明就驚恐的發(fā)現(xiàn)，第二只大狼助跑了幾步，踩在第一只大狼身上一躍而起！

    只不過還差十幾公分，狼爪在空中揮擊了一下，大狼氣餒的打了個滾落在地上。隨后的幾只大狼也躍躍欲試，一個個學著前面大狼的姿勢沖將上去。

    在樹干上趴著的王富貴驚恐的面對一張張近在咫尺猙獰的狼臉和爪子。沖到最高點的狼吐出的熱氣沖到王富貴臉上，一股腥臭的血腥味讓他想吐，可一想到這血的來源，王富貴又哭起來。

    生活，即使對一個三歲的孩子也從不肯停下腳步。

    這一切說時遲那時快，當時也只不過尉遲海幾句話說完迷失的事時候。尉遲海焦急的將退出的步驟告訴了劉明。劉明想了想道：“對不起，我現(xiàn)在不能走?！?br />
    “為什么？我告訴你！那里一切都是假的！是別人的曾經(jīng)！你不要信以為真了，真正的現(xiàn)實空間在這邊！你個傻逼！這和電腦游戲是一樣的！”

    劉明低頭又看了看死死抱著樹枝的王富貴，那一條條撲來的狼比一切恐怖片都要令人窒息。劉明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尉遲海能不能看見。他輕輕道：“對不起，這和電腦游戲是兩碼事?！?br />
    對面沉默了幾秒鐘，好像明白了劉明的選擇：“我費這么大心力找你培養(yǎng)你，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會這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