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打

    七年后。

    正是春暖花開，三月鷹飛的季節(jié)。

    在一個祥和的小鎮(zhèn)上，人們正在緊張有序的忙著自己要做的工作。陽光明媚，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一陣讀書聲從一個學堂里傳來，這是太平鎮(zhèn)最大的一個學堂——有道學堂。學堂里面，一個先生正坐在凳子上看著他的學生們背誦課文。先生姓諸，學問很大，人稱諸先生。諸先生此時正抽著一袋旱煙，瞇著眼睛聽他的學生們背誦《道德經(jīng)》。

    一篇經(jīng)文讀完以后，諸先生睜開眼睛，在桌子腿上敲了敲煙槍，問道：“你們都會背誦了嗎？”

    底下鴉雀無聲。

    諸先生大怒，他使勁的敲了敲煙槍，大聲道：“我問你們都會背誦了嗎？”

    底下還是鴉雀無聲。

    諸先生搖了搖頭，嘆道：“你們這群孩子，不知道珍惜讀書機會。想當年我小的時候，家里沒有錢供我讀書，我就只好一邊給人家放牛，一邊借來書讀。那時候真是不容易啊。你們啊你們……唉唉唉……”嘆了一會氣，諸先生又說道：“我已經(jīng)給你們說過了，今天檢查你們背誦《道德經(jīng)》，如果你們有誰背不過去，中午就不用回家吃飯了?！?br />
    這句話說完，底下坐的眾學生終于有了聲音：“是不是真的??？”“怎么辦啊？”“最好不要叫到我啊。”

    諸先生又用煙槍敲了敲桌子，大聲道：“吵什么吵！讓你們說話的時候你們不說，現(xiàn)在沒讓你們說話，你們倒是說的歡的很。待會我檢查你們背誦，如果你們背不出來，哼哼，到時候讓你們知道我說的話不是騙你們的。”

    正在大家紛紛叫嚷和諸先生訓話的時候，一個男孩子卻偷偷的把一張寫滿字的紙貼到了他前面一個男孩子的背上。這個男孩子坐在最后一排，和他坐在一排的幾個男生看到了都吃吃的笑起來。

    諸先生晃了晃腦袋，說道：“史敏才，你站起來背誦《道德經(jīng)》的道經(jīng)第一章?！?br />
    一個男孩子站起來，背誦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諸先生閉目微笑點頭道：“不錯不錯，你坐下吧。高強，你起來背誦道經(jīng)第二段?！?br />
    那個叫做高強的男孩子站起來支支吾吾的背誦道：“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斯不善矣……”

    諸先生用煙槍使勁的在桌子上敲了三下，怒道：“高強，你這篇課文背了幾天啦？”

    高強低著頭低聲道：“才……才五天?！?br />
    諸先生怒道：“五天？五天連《道德經(jīng)》的前面這幾段都背不會？”

    高強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諸先生搖了搖頭，嘆道：“你中午就不用回家吃飯了。下面，下面是沉歌，你來背誦第二段?！?br />
    一個劍眉虎目，滿臉英氣的男孩子從后排站起來背誦道：“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br />
    諸先生點頭微笑道：“很好很好，沉歌的進步很大。高強，你聽到了嗎？同樣是在一個學堂里上課，你怎么和別人的差距這么大呢？”

    高強突然說道：“我都沒有見沉歌讀過書，他怎么會背的？肯定是他作弊了?！?br />
    諸先生擰眉道：“作弊？作什么弊？”他也在為剛才沉歌能背誦出來課文感到驚訝，在以前的時候，沉歌是連哪怕一首詩都不會背的。

    高強看到諸先生有些相信自己的話了，便更加囂張的叫道：“不錯，沉歌肯定作弊了。他可能知道先生要讓他背誦這一段，所以事先背誦好的。我猜他肯定不會背誦全部，不信你可以讓他背背看。”說完，他得意洋洋的看向沉歌。

    沉歌的眼睛也正看向他，一雙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怒火。

    諸先生說：“沉歌，那么你就背誦全文給我聽聽?！?br />
    沉歌收回正在噴火的眼睛，沉了沉氣，眼睛從容的望向他前排一個男孩子的背上，嘴里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zhèn)之以無名之樸。無名之樸，夫亦將無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br />
    不一會的時間，沉歌已經(jīng)把《道德經(jīng)》的道經(jīng)部分全部背誦完了。在背誦的過程中，沉歌既沒有一處錯誤，而且讀音抑揚頓挫，非?？季浚宦牭闹T先生連連點頭。

    等沉歌把道經(jīng)背完，諸先生笑道：“沉歌，你今天表現(xiàn)非常好。同學們從沉歌身上也可以看到，雖然沉歌以前表現(xiàn)不好，但是只要他好好努力，也是一定能夠表現(xiàn)好的。高強，你還有什么話說？”

    高強臉憋得通紅，他仍然不相信沉歌能夠把整篇的道經(jīng)背誦出來，但是事實證明，沉歌真的把道經(jīng)全部背誦了出來。憋了半天，他才說道：“我看沉歌肯定是作弊了，只是你們沒有看出來?！?br />
    諸先生怒道：“混賬！自己不好好用功，還要去污蔑別人。我不但罰你今天中午不能回家吃飯，還要罰你把《道德經(jīng)》抄寫十遍?！?br />
    沉歌輕蔑的看了一眼高強，眼睛里全是得意的神色。高強咬緊了牙齒，暗中狠狠的把一個木頭做的筆袋捏的粉碎。

    諸先生不再理會他們，說道：“下一個……”

    下午放學以后，沉歌和同學黃超正準備離開有道學堂，突然，高強和班里另外兩個同學高遠，余飛走了進來。沉歌停止收拾東西，抬起頭來看著高強。

    高強走到沉歌面前，笑道：“沉歌啊沉歌，你今天竟然敢在小胖身上貼上紙，照著紙上寫的來‘背誦’《道德經(jīng)》來糊弄諸先生，這件事情我現(xiàn)在都知道了，你說怎么辦吧？”

    沉歌冷冷的看著高強，說道：“關(guān)你屁事！我警告你最好少管閑事?！?br />
    高強和高遠，余飛相對著看了看，然后三個人哈哈大笑，高強邊笑邊說：“還警告我？哈哈，他還敢警告我？”

    沉歌暗中攥緊拳頭，趁他們大笑的時候突然一拳打在高強的鼻子上，高強悶哼一聲痛在地上。高遠和余飛一時不知道怎么辦，連忙去扶住高強。和沉歌在一起的外號叫做“小胖”的黃超看到高強被打倒在地，連忙拉住沉歌，低聲說：“我們快走吧?！?br />
    沉歌“哼”了一聲，不說話，也不離開。

    高強在地上蹲了一會，站起身來。他的鼻子被沉歌打出了鮮血，血順著他的鼻子一直流到下巴那里，看起來格外恐怖。高強瞪著兩個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一樣，他向前一步走到沉歌面前，突然出手一拳打在沉歌的肚子上。沉歌向后躲了一下沒有躲過，肚子吃痛，當下便一下子躍到高強的身上，兩個人扭打起來。

    高強的父親高云龍是一個修士，而且修為不弱，也是太平鎮(zhèn)領(lǐng)頭的人物，任何人見了他都要讓三分。高強雖然只有十歲，但是也跟著父親學了一點修行的法門，只是他天資愚笨，又不肯用功，修為非常的弱。盡管如此，他和同樣年齡，又沒有修行過的沉歌打架卻是占盡了上風，不一會，沉歌便被打的滿臉是血，翻到在地。

    高強踏在沉歌身上還想再打，小胖猛地撲到在沉歌的身上，求饒道：“高強，沉歌已經(jīng)被打成這樣了，你就別再打了，好嗎？”

    高強回視了一眼高遠和余飛，哈哈大笑道：“小胖，你求饒沒有用，除非沉歌他自己求饒，叫我三聲爺爺，再給我磕三個響頭，我才放過他?！?br />
    沉歌冷笑了一聲，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讓你老子來我面前磕三個響頭，叫我三聲爺爺，那也得看小爺心情好的時候才答應(yīng)。否則，就算你老子磕破了他的狗頭，我理都不理?！?br />
    高強大怒，大叫一聲一腳把小胖踢開，然后拳頭狂風暴雨般落在沉歌身上。小胖被踢開以后，又連忙爬到沉歌身邊，對高強哀求道：“高強，我求你了，別再打了，我來給你磕頭，叫你爺爺好不好？”說著，小胖果然跪倒在高強面前，一邊磕頭一邊大叫：“別打了，別打了?！?br />
    沉歌睜開被血封住的眼睛，看了一眼小胖，然后又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高遠和余飛也過來拉高強，對高強說：“強哥，別打了，我看他都快被打死了。萬一真的被打死，就不好辦了?！?br />
    高強也害怕真的把沉歌打死，便又在他臉上踢了一腳，罵道：“小雜種，你以后再敢跟老子過不去，小心我廢了你。”

    高強三人走后，小胖趕忙來到沉歌身邊，扶起沉歌，問道：“沉歌，沉歌，你怎么樣？有沒有事？”

    沉歌睜開眼睛看著小胖，勉強笑道：“小胖，謝謝你。但是我不值得你對我這樣，你以后再不要輕易給別人下跪了，就算死也不能?！?br />
    小胖點著頭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再給別人跪了，但是我也不要你被人打?！?br />
    沉歌心頭突然涌出一陣激流，他把頭埋在小胖的懷里，兩滴晶瑩的淚珠從眼睛里流了出來。他并不是因為被人打卻無力還手而流下了眼淚，而是為他能擁有一個像小胖這樣的朋友而留出來了眼淚。一個人一生中能認識幾個為了自己肯給別人下跪的朋友呢？

    小胖說：“沉歌，我們回家吧?！?br />
    沉歌點點頭，說：“好，我去后山那里洗一洗，然后再回家?！?br />
    兩個人相互扶持著走出了有道學院。晚風吹起，兩個寂寞的身影消融在夕陽里。